雷厝夏威夷乐队鼓浪屿退休老人的音乐生活
阅览: 日期:2018-07-15
雷厝,是一座闽南老屋。老屋建于光绪丁酉年,也就是1897年,是鼓浪屿上现存不多的中式建筑之一,也是岛上唯一一座仍然由本姓人居住使用的闽南古厝。
时光流转,再回首已是120年。对于老屋,以及它所在的这座小岛,可谓经历了人世巨变。
老屋周围不断被添加各式建筑物,30年代流行的洋楼、80年代建造的多层住宅、90年代兴建的教学楼,几乎将老屋淹没。而老屋内部,60-70年代为安置岛上工厂的工人,老屋被政府征用,安排多户外姓人进来居住,一住就住了40年。然而,老屋,神奇般地克服了那个时代,完整地保留了下来。
细看老屋,硬山屋顶,两进院落,四房看厅,平面布局对称、形制规整闭合,显露着闽南官式大厝的威严感。脊吻、斗拱、雀替、门窗、屏风、栋梁等构件上华丽而略显夸张的装饰,石雕、木雕、砖雕恰到好处的运用,让老屋显得生动而富有人情味。最吸引人的,是正脊的两端弯曲翘起,向天空抛出一个漂亮的燕尾,彩色碎陶装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特别有生机和活力。
和这座老屋一样充满活力的,还有时常从屋脊下传出的器乐声,那是“雷厝夏威夷电吉他组合”的队员在以琴会友。
“雷厝夏威夷电吉他组合”是一只由鼓浪屿退休老人自发组成的乐队,之所以起名“雷厝”,是因为乐队的两名主力:雷永平、叶恩慈夫妇住在雷厝,而老屋大家都熟悉,离码头不远,又背开商业街,或在厝内,或在庭院,不受天气影响,雷厝自然成为聚会和练习的最佳地点。
夏威夷乐器,具体来说是以夏威夷吉他、西班牙吉他、曼陀铃、尤克里里为主的一组器乐。会弹奏这些乐器在叶恩慈这辈人当中挺寻常。叶恩慈回忆,她十多岁的时候听到邻居在弹夏威夷吉他,感觉很美妙,于是与其他两个同学一起向他求教,那时候买不起乐器就三个人合用一把,今天你弹明天我练,这么着学会的。
那时候的鼓浪屿音乐氛围浓郁,除了钢琴、小提琴这些所谓的“王、后”乐器,在海岸沙滩,经常可以看到提着吉他的演奏者。没有所谓的培训班,听到了觉得喜欢就求教,学会之后再教身边其他喜欢的人,就这么教学相长、传帮带的。
一开始弹的是圣乐、美国民谣,后来是苏联歌曲,60年代印尼排华回来了很多归侨,他们也很熟悉这个乐器,就又加入了印尼歌曲。那个时期,鼓浪屿人互相串门时,经常就带着琴,岛上到处飘逸着夏威夷乐器的琴声。那既活泼又深情,既缠绵又沉稳的旋律,成为鼓浪屿人浪漫情怀的最好抒发。
上山下乡离开了鼓浪屿,回城后又忙于工作和照顾家庭,就把这个兴趣放在了一边。叶恩慈夫妇退休之后,都有时间了,便想把这个爱好拾起来。搁置多年的琴已经破损,巧手的雷永平拿出车间工作练就的好手艺,寻购材料,按着旧琴的样式就做起来。两口子在自家庭院里一边琢磨,一边自娱自乐的弹奏起来。
琴声从老屋里飘出来,老朋友闻声而至。“怎么你们又开始弹琴了!”“是啊,现在有时间了。”“我也学过,我也有时间啦。”“那你来弹下试试。挺好挺好,感觉还在啊。”“快快复印谱子给我。我也要弹起来。”
鼓浪屿人或者是面线亲,或者是老校友,加之对音乐的共同记忆,很快就能合拍。叶恩慈会弹夏威夷吉他和曼陀铃,又收集了不少曲谱,雷永平会弹尤克里里,善于将老式的木琴改造成能插接电声设备,又会制造和调适扩音器。有了这个基础,带着琴来串门的人便越来越多。在院子里随意坐下,就着简谱,某个人先起一个调,其他人随兴而合。
从耳熟能详的歌曲开始弹,就手头的乐器进行改造,大家一点一点找回当年的感觉。一旦听到一首好听的曲子,感觉适合用夏威夷乐器表现的,就想方设法找到曲谱,组织其他人一起练习。圣诗、美国民谣、南洋歌曲、苏联歌谣、八十年代的流行音乐,会弹的曲子越来越多,配合越来越默契,也越弹越有干劲。
天气好的时候,大家会不辞辛苦地拖着份量不轻的电声音箱来到海边,按照惯例,由《卡布里岛》(意大利歌曲)、《牧场上的家》(美国乡村歌曲)、《莎丽楠蒂》(印度尼西亚歌曲)热身,当《骊歌》(夏威夷民歌)响起便告结束。
夏威夷吉他、曼陀铃、西班牙吉他、尤克里里、非洲鼓、沙锤,各种乐器和谐的曲音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、海风带动棕榈的婆娑、随兴而起的歌声、一曲弹罢身心愉悦的笑声,共同构成一幅最和美的风景。
初次看到夏威夷乐器表演的人,莫不被其特殊的弹奏方式,以及多变而和谐的声音所吸引,之后,又会为乐器之间的配合,成员之间的默契而折服,途经的游客多驻足欣赏不愿离去。
而夏威夷乐器本身又极适合合奏、伴奏,与萨克斯、低音提琴、钢琴,都能有很好的合作,如果有人愿意唱歌跳舞的,完全作为伴奏出现也很和洽。加之乐队所弹曲目多是各时代的经典歌曲,耳熟能详、通俗上口,于是常有即兴配合、载歌载舞的,其中还包括不识中文的外国游客。
在接触“雷厝”之前,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最能代表鼓浪屿的音乐?大部分人一样,会毫不迟疑的回答,钢琴。钢琴,似乎和鼓浪屿的洋房气质上挺吻合,受宗教文化熏陶的鼓浪屿人中会弹钢琴的比例很高,其中也走出了非常多蜚声世界的钢琴演奏大家。
然而,极具中西文化融合特征的鼓浪屿岛,以及追求普世浪漫、崇尚自然和谐的鼓浪屿人,似乎还需要更能够体现这些个性的内容。
2012年10月,“雷厝夏威夷电吉他组合”应邀为在鼓浪屿进行申遗评估的世遗专家组进行了专场演出,乐队成员表示,“虽然我们在台上,但是我们不是在表演,因为弹琴、听音乐,就是我们的习惯,就是鼓浪屿人的生活。”“由多个家庭的原住民组成、非科班出身、有历史传承、纯朴自然的原生态,这些特点也最能代表鼓浪屿的文化形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