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车到平遥古城，天已傍晚。我们在城门口下车步行，手提肩扛着行李，迫不及待地走进老城，在暮色中，赴一个千年之约。

   展露在我们眼前的平遥古城，虽然没有凤凰古城的幽、奇、秀、峻，也不像丽江古城那般小桥流水、清丽轻灵，却有着北方商阜的古朴大气。我们从南城门进入古城，沿明清一条街走过，只见街两边那雄姿壮观、飞檐翘角的古代城楼、明清古院风采依然，街道两旁那高挂的红灯笼、历史气息浓重的字号商铺和传统风格厚重的古建筑琳琅满目。若不是身边不断有单车驶过，我还以为自己走进历史隧道，回到那辉煌的晋商时代呢，街道两旁商铺里那喧嚣的叫卖声，让我恍惚置身于“朝晨午夕街三市”的繁华中，耳畔依稀听到过往商队那急促的马蹄声和阵阵驼铃声。

   穿过繁华的南大街，我们在一家叫“文渊奎”的古色古香的客栈住下，客栈就在街上，出来不远就是明清街，漫步在这条平遥古城的“华尔街”，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，慢慢地，便转化为一种惆怅。行人的欢声笑语、游客间的唠嗑、小贩的吆喝、马帮的驼铃声、抱拳作揖的问候……交织在一起，一切都显得热闹鲜活。

   平遥，在历史沉寂的岁月里，历经过繁荣、战火、衰败和尘封，是一座生活在历史和现代之间的一座城市，过去和现在的影像在这座城市中清晰重叠：帝王的昌盛与衰败，商贾的兴旺与没落，普通平遥百姓的生老病死。看似辉煌却都归于平淡，看似平淡却曲折坎坷，每一个故事后都有着万千的平遥人的悲欢离合。
    徜徉在这条这条全长不足700米、成形于明代中叶的古街，我极力寻找着晋商往昔的辉煌。傍晚的夕阳把金色的余晖默默地洒在古老的建筑上，勾勒出一副苍凉的画面。幕色中的古城，四处弥漫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。
    古城平遥见证了晋商的兴衰：在平遥的西大街上，中国第一家专营异地汇兑和存、放款业务的“票号”——大名鼎鼎的“日升昌”在此分娩诞生。平遥古城曾是赫赫有名的金融中心，当时，全国51家票号，山西有43家，而平遥就占了22家。可见，当时晋商曾一度执中国金融之牛耳(现在已经是浙商的天下)，单单平遥一个小县城就占了全国票号业的半壁江山。在平遥的南大街，至今依然完整地保持着明清时的风采，经过了近二百年的风风雨雨，这些商用建筑虽然苍老但不破败，在每个富丽堂皇的花岗岩门坎上，都有两道很深的车辙印痕，可以想见当年这条街道上是怎样的车水马龙。

   走进日升昌票号，感染我的并不是那种浓重的商业气氛，而是那些传统文化的承载体——古建筑文化。票号的通体建筑更具有文化内涵，面阔五间，深宅大院，磨砖对缝，雕梁画栋。正院沿南院北纵轴线，由三进式穿堂楼院组合而成，在中国古代，数字都赋予了浓厚的感情色彩与宗教意义。“五行八卦”就是一系列数字的机变，奇数为阳，偶数为阴。读老子《道德经》便知有“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”。这票号选择“三”进，可见创业者的用意，也正是“汇通天下”的雄心的体现；而面阔五间，这与又水、木、金、火、土的“五行”相关，五行就是古代中国人对宇宙系统的认知与信仰。我站在这座建筑面前，深深地为中国古代建筑理念的博大精深而自豪、敬仰。
   登上古城最高的市楼，我们站在古城最高处俯瞰平遥古城，只见四大街、八小街、七十二条蚰蜒巷经纬交织、动静分明，构成龟甲上的八卦图案。商业古街上店铺林立、游人交织。抬眼望去，古城的天空青紫中透着淡淡的蓝，空气里飘散着袅袅的炊烟。凝重的古城墙由外青砖内夯土砌成，我用手触摸时，感觉到那是一种“土”做的韧性、刚性的文化，与我们江南“水”做的文化截然不同，它粗犷、豪迈，充满雄性。我想象着历史上某一天兵临城下，剑拔弩张，一触即发之际，士兵与百姓就是凭藉这堵城墙，用血肉之躯保卫这个古城的安宁。
    两天中，我们就这样在明清街上来回徜徉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历史气息与晋商雄风，古城里看不到一处新建的华金溢彩的假古迹，街道、宅院的格局全部保持着明清建筑的原汁原味；酒肆、客栈的风貌一律传承着百年前的市井风情；票号、镖局记录着一个历史王朝的跳动脉搏；蔚泰厚、同益庆、魁成裕、钦泰元等名号老店历历在目，诉说着当年的辉煌故事……
    忆想当年，平遥古城，商号林立，车水马龙，财源滚滚，银窖里堆金积银、难以计数，昔日晋商风流人物在“朝晨午夕街三市”的繁华与富庶中，弄潮商海，纵横驰骋，小小的商业古街，造就了一大批商业英才。如果说，晋商诸大院是晋商豪华的生活起居之所，那么，平遥古城明清街则是晋商各显其能，激烈鏖战的商场角逐之地。
    古城归来，感觉仿佛穿越千年时空一般，虽然沉重，却无憾无悔。古城的历史名胜如影随形，永驻脑海，这场千年之约让我触摸到古城那奇美而神秘的灵魂，一颗浮躁的心渐趋平静，内心充满了清明和宁馨。（怀文）